第二十四回 大盐商再开行销路 浪荡子激发凌云志

王学富一回到十字街上自己家“王记商行”大楼后的王家大院，就立马叫来了大掌柜王宗宇和二掌柜杨顺开、账房会计郑孝生、小儿子王义喜。

他预计在疫情过后，必定有大批的盐商铺天盖地般而来，准备将自己新的经营规划，向大家交代一番。

“这瘟疫刚过，生意马上就会好起来，而且不是一般的红火，大家要做好充分的应急准备。我想现在问问各位，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？一旦忙活起来，有什么难处？”王学富问道。

“根据二少爷在衙门得到的消息，济南‘山东盐务司’已经收到大量运盐申请，‘引票’很快会大量开具；安东卫和涛雒的官府‘坨仓’马上就要见底。我们在安东卫盐场和王家滩盐场的‘坨仓’现在都是满仓状态，应付这一波‘贩盐潮’应该问题不大。不过，现在又出现了以往的状况，两淮和咱们山东内陆的‘土盐’已经开始往这两地偷运，还是想冒充我们的‘海盐’进行销售，这有可能影响我们的生意……”王宗宇说道。

“注意通知这两个‘坨仓’的管事，让他们与这些偷运‘土盐’的家伙一定要划清界限。如果让‘土盐’混进咱们的‘坨仓’，我绝不会轻饶他们，直接送官法办，让他们受受‘牢狱之苦’。另外，也通知两个盐场，有胆敢协助‘土盐’交库的，照样严惩不贷！”王学富正色说道。

“我还是有些担心，这些贩运‘土盐’的家伙，个个都诡计多端，五花八门的手段让我们应接不暇。他们既能将‘土盐’想办法在我们这里‘分销’；还能在海边盐场私收‘海盐’，带回到其他地方牟利。防不胜防……”王宗宇忧心地说道。

“官府可能会加大‘海盐’的缉私力度，也会允许我们扩大‘护盐巡勇’的队伍规模。正好，虎威镖局感觉生意不好，有意向转行；如果能把这些走南闯北的人引进来，就能够起大作用。我觉得，这些镖行‘镖头’不但武艺高强，还懂规矩、知进退、身怀正义……不过，这件事还不能急于求成，等等看吧。”王学富说道。

“东家，我倒是有个想法，不知道您意下如何？”账房会计郑孝生说道。

“好啊！说出来听听……”王学富抬抬手说道。

“我觉得，我们的生意，虽然规模有了，底子也扎实；可从长远看，如果要做稳、做强，就应该把生意链条拉长……当然了，我们守着日照做生意，坐等生意人上门，省心多了。但是，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复杂，上海、烟台这两处一南一北的沿海大商埠，和坐拥长江、大运河之利的扬州城，对我们盐业生意的冲击越来越大。洋人资本也在通过各种渠道进行渗透，咄咄逼人；甚至还明里暗里勾结串通那些不法盐枭，经营黑市盐业生意……这样的大环境，不容我们过于乐观。”郑孝生感慨地说道。

王学富点了点头，“郑先生看的没错，要放眼长远。如果我们继续抱旧守成，无疑是‘坐以待毙’。我后面要说的，和你的这些想法不谋而合。你继续说下去！”

“既然朝廷核准我们日照地区的海盐，能够行销河南、安徽、江苏和本省；那我们就应该走出去，延长我们的行销渠道。起码在济南、扬州设立我们的分号，通过大运河，辐射河南、安徽、江苏三省……以我们日照海盐的品质，在这些地方绝对会占有一席之地。”郑孝生继续说道。

“到这些地方做生意，那得需要增加好多人呀！”王义喜惊呼道。

“是要增加人手，但是这条路不走，恐怕不行了……”郑孝生摇摇头说道。

“宗宇，你对这事怎么看？”王学富问道。

“其实，我觉得这条路早该走，免得受制于人。不过，现在走，也不晚。咱们可以先在济南把分号开起来，打通日照到济南的盐运通道；只要在济南站住脚，其他事都好办了。”王宗宇答道。

王学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突然问道：

“顺开，如果有一天，宗宇去济南开分号，要离开一段时间，商行里的生意，你能应付得了吗？”

杨顺开一愣！不知道该怎样回复才妥当，支支吾吾地摇着头答道：

“独当一面，恐怕还不行……”

“怕什么？我来帮你！”王义喜兴奋地喊道。

看着杨顺开朴实无华的憨态，王学富心里还是踏实的。

他笑了笑，郑重说道：

“有郑先生和义喜在跟前，你还怕什么？现在还有时间，多向宗宇和郑先生学着点。我不指望你能八面玲珑，只要把家守好就行，明白吗？”

“明白了，东家……”杨顺开恍恍惚惚地答道。

“那宗宇和郑先生现在就开始筹划，争取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，把济南分号开起来……宗宇也抽时间去一趟虎威镖局，把我们准备在济南开分号、打通日照到济南盐路的事，告诉徐传伟。今后能合作的事会很多，让他不要担心镖局的出路。”王学富吩咐说道。

大家回应了一声，都各忙各的去了。

晚上，王家一家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。

王义喜凑上来问道：

“爹，您让王宗宇带我学做生意，可他现在准备去济南开分号了，您到底是让我去济南，还是让我留在日照？”

“那你自己是咋想的？”王学富问道。

“我想，还是把秦玉珠先娶进门再说……”义喜嘟囔着说道。

妹妹王梦瑶“扑哧”笑出了声。

“瞧你这点出息，连你妹妹都笑话你。腹内空空、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，都难当大任……你记着，在你学徒出师以前，娶媳妇的事，先放着。”王学富说道。

“那要等到啥时候？王宗宇又要走了，我又跟谁学去？”义喜急了。

“王宗宇走了还要回来的，郑先生不是在吗？他们都可以教你。”王学富说道。

“老爷，我看义喜说的也对，先成家、后立业嘛。早点娶媳妇，咱们也能早点抱孙子呀，不是吗？”王夫人说道。

“不行，必须等到他出师，我和秦家老爷子都说好了……再说了，虽然门当户对；可人家玉珠是知书达理、博学多才的大家闺秀，和这个胸无点墨的浑小子，咋能过到一起？我还感觉，玉珠就根本看不上义喜。他要是再不上进……”王学富说着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
“要我说，就是你看不上自己的亲儿子！学做生意，本来就是‘赶鸭子上架’，我根本没兴趣！”义喜喊道。

“我知道，你想跟你二哥一样，去县衙当捕头、吃官饭……你有那个功底？有那个身板吗？”

“当捕头有刀！想抓谁就抓谁，那才叫威风呐！”义喜挥着手喊道。

“看到没有？他就是这么个货色……”王学富对夫人说道。

“哥，既然你没心思学‘之乎者也’，就应该拜师学武。中了‘武举人’，就能像大哥一样统兵当官带，官拜四品、压过知县。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呢……”梦瑶瞪大双眼说道。

“学武？他能吃得了那个苦？别做梦了……现在的状况是：文不能提笔、武不能跨鞍、商不会理财。再这样下去，就完全废了！”王学富无奈地说道。

“那我干脆，出家当和尚去！”义喜赌气说道。

“当和尚？有机会的话，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一位真正的和尚，那才是满腹经纶、武功高强、行侠仗义的高人……就你？差远了！”王学富正色说道。

“爹，您说的是光明寺的智信师父吧？”梦瑶问道。

“嗯……”王学富点了点头。

“哎！你个女孩子，咋关心和尚的事？也不嫌害臊？”义喜斜着眼喊道。

“在家里说说，咋啦？……哥，你要是真去光明寺当了和尚，那咱们家上五莲山烧香拜佛、赏杜鹃，可就方便多了。不过，整天念经、打坐、敲木鱼，扫地、撞钟、清水池，十分清苦！你能受得了？不出两天，就要跑回家。我看呀，你还是老老实实学生意，有空赶紧补《论语》吧……早点出师，就能早点把玉珠嫂子娶进门，努力吧！”梦瑶拍着义喜肩膀打趣说道。

“女孩子别乱说话！男孩从小调皮捣蛋、不务正业那是常见事，你哥他总有醒悟的一天……”王夫人说道。

“我明白了！你们都把我当成了‘烂泥扶不上墙’的废物，做生意悟性不足，入佛门六根不净。但是，别把人看扁了，等着瞧……”义喜愤愤地说道。

饭桌上的争论，搞得大家都不痛快；但义喜被全家“激将”后，说出的这两句话，倒让王学富“望子成龙”的心理，得到了一丝慰藉、燃起了一线希望之光。

而义喜经受了今天的刺激，再次被狠狠地伤了自尊，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人人看不起的“窝囊废”，瞬间从心底里萌生了奋发努力的念头。

他心里悄悄立下志向：不闯出个样来，誓不为人！